不期而遇

憶秋

中秋過後，劍冢的秋天也悄然而至。

夏日的暑氣已退得七七八八，樹葉未黃先落，因而並不顯得蕭索。

我有些回憶不起從前劍冢的秋天是何種模樣——在我的腦海中，為數不多關於秋的記憶，確實我第一次下山時，襄陽城一隅的幾株紅葉。

？？？？：「旅客三秋至，層城四望開。」

聽到聲音，我轉過身。

本來空無一人的城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紅髮少年。

楓瀾：屠龍兄弟。

破虜屠龍：嘿嘿～我見你獨自一人在此登高望遠，可是出行許久思念家鄉了？

楓瀾：……思念家鄉？

破虜屠龍：對啊，離家久了，難免生出思鄉之情嘛。

見我似乎有些不解其意，屠龍便又特別口舌一番。

我仔細想了想，朝他點點頭。

楓瀾：嗯……的確有些許。

破虜屠龍：沒關係，反正你辦完事情，很快就回去了嘛！駐留在襄陽城的這段時間裡，你就把這當成自己家吧！

楓瀾：……好。

我不忍拂了屠龍的好意，只得暫時應下。

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破虜屠龍：這就對啦。還有，你若要欣賞襄陽城的秋色，這裡可並非絕佳之地。

楓瀾：哦？

破虜屠龍：跟我來吧！

屠龍沿著城牆疾步飛奔，我亦緊隨其後。

向前走了約百來步，我頓覺是夜開闊：方才被城牆藏住的植被紛紛探出頭來，紅黃相間，點綴著這座繁華的城池。

破虜屠龍：此處風景如何？

楓瀾：甚美。

破虜屠龍：襄陽城一年四季景色皆有差別，只賞秋色甚是可惜，若有機會，定要帶你領略一番城內的春桃冬雪。

聽屠龍如此說，我的心中竟也隱隱有些期待。

楓瀾：那再好不過。

楓瀾：只是不知我回劍冢時，歸路將是何樣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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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秋

孤劍：今日可是秋分。

青蓮劍：秋分有何講究？我只知道這個時節的秋釀甚是令人陶醉。

孤劍：秋分過後，晝短夜長，此消彼長之下，寒冬便要來臨了。

天罡劍：的確如此。

青蓮劍：天罡小友有何見解？

天罡劍：秋分之後，全真教上下皆行冬令。早課由卯時三刻提早至卯時一刻，直至次年春分時節方可恢復夏令。

天罡劍：弟子們需更換被褥與禦寒衣物，以抵禦即將到來的寒冬。平日所修習的內功心法也與先前有所區別。

青蓮劍：……

孤劍：……

孤劍：果然是全真這等玄門正宗。

青蓮劍：如此多的規矩，真是宛如帝王之家啊……不由得讓人想一醉解憂。

天罡劍：全真教內，自是不准飲酒的。

青蓮劍：唉……看來這規矩較之帝王之家尤甚。

楓瀾：天罡，原來你在這裡。

天罡劍：我正在與兩位前輩說解全真教內的秋分習俗。

楓瀾：巧了，我正要說及此事。

楓瀾：你隨我來吧。

我引天罡來到劍閣。

天罡一見其中端坐在劍閣中央的來客，眼前一亮，忙衝過去行了一禮——

天罡劍：歸一師叔！

歸一劍：天罡，許久不見了。

天罡劍：您怎會來此？

歸一劍：我正要下山辦事，因此順路過來看看。

歸一劍：秋分已至，我打包了些以往冬日時你在全真所用的衣物被褥帶來，以免你貪涼遭受風寒。望你在劍冢安心修習功課，切莫怠惰。

天罡劍：謝……謝過師叔！弟子一定勤加修煉，決不辱沒全真的名號。

楓瀾：天罡在劍冢依然按全真的作息安排起居，一刻也不曾怠惰，請歸一道長放心。

歸一劍：嗯，多虧你代行師責，對我全真弟子費心照看，貧道在此謝過了。

歸一劍：另外，秋日露重蟲多，我還帶來了些驅蟲的艾草，你們可曬乾後引燃，以防蚊蟲之患。

楓瀾：多謝。

歸一劍：我還有要務在身，就不過多叨擾了。楓瀾，天罡，告辭了。

楓瀾：我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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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秋

楓瀾：千丈，你在想什麼？

千丈卷：劍冢內已是晝短夜長，想必劍冢之外，應是秋色正濃。

千丈卷：畫境之中一切皆是既定而成，境內無四季變換，因此對這秋景，我們兄弟四人都甚是懷念。

楓瀾：我明白了，你是想與兄長們一同下山探訪秋景。

千丈卷：嗯。

千丈卷：若有機會將秋景落於紙上，必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楓瀾：正巧我也有意下山訪秋，不如我們結伴而行？

千丈卷：這當然甚好。

千丈卷：我這就去叫三位兄長。

……

三絕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千丈卷：三哥真是好興致。

三絕筆：哈哈。

三絕筆：碧空澄澈，金風拂面，天朗氣清，光是路上這一番景致，也足夠回味多時了。

六爻棋：你們看天邊的雲，一方似馬，一方似箭，我們走在路上，便宛如坐鎮千軍萬馬之中，運籌帷幄。

幽谷箜篌：呵呵，我倒覺得這湖光山色、金紅相間的美景，猶如置身幻夢之中。

楓瀾：諸位的見解果然頗為有趣。

楓瀾：依我所見，眼前的景與人都像是另一幅絕美畫卷。究竟是我們走出了畫，還是又來到了畫中，又有誰知道呢？

幽谷箜篌：這世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過是看你自己的心中願意相信哪個罷了。

三絕筆：聽你們一路妙語連珠，談笑風生，不禁讓我想起了從前……

三絕筆：主人還在的時候。

千丈卷：的確。

幽谷箜篌：……

六爻棋：我也正想提及此事。

楓瀾：主人也曾與諸位一同訪秋？

幽谷箜篌：雖不是訪秋，但氛圍卻十分相似。畫境之中，山石草木，飛鳥走獸，皆是由墨繪成，主人卻能將它們說得活靈活現，妙趣橫生。

楓瀾：不愧是主人。

幽谷箜篌：因此我想，主人選中你，果真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楓瀾：無論是武功還是才學，我都無法與主人相提並論……

楓瀾：但若主人在世，看到我們都安然無恙地生活在劍境，也定然會十分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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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秋

千丈卷：此處紅葉正好。

三絕筆：你要在此作畫嗎？

千丈卷：嗯。

幽谷箜篌：那我們便在此賞秋吧。

千丈在一處青石上鋪開宣紙，時而遠望，時而閉目，在紙上落下點點墨痕。

林中像是剛下過雨，地面有些潮氣，我們便取來紅葉鋪開，在四周席地而坐。

正如千丈所言，此處紅葉茂盛，樹幹直通天際，亭亭如蓋，在清湛天空的映襯之下，美不勝收。

我們正沉浸在秋景中時，遠處突然傳來陣陣嗚咽聲，時而如勁風入穴，時而如小獸低咆。

我不敢掉以輕心，忙站起身來，四處查探。

六爻棋：主公，發生了何事？

楓瀾：我好像聽到遠處有聲音傳來。

三絕筆：莫非是魍魎的嚎叫聲？

幽谷箜篌：不。

楓瀾：幽谷，你也聽到了？

幽谷箜篌：沒錯。

幽谷箜篌：不過我想，對方應該是個實力強勁的樂者。

楓瀾：樂者？

我細細聽去，果然聽出了一些曲調。

幽谷一手按琴，雙目淡淡望向前方，像是被遠方流瀉的樂曲牽引著。

幽谷箜篌：此人技藝之高超，真是忍不住讓人想與其合上一曲呢。

話音未落，箜篌琴音已悠然響起。

琴音響起剎那，方才那遠處傳來的樂曲聲也更加清晰，漸漸與箜篌琴音相合。

然而轉瞬之際，兩種樂器的音律卻突然急轉直下，猶如各執一旗的精銳之師，在一片虛無的沙場中兵戎相見。

伴著清幽激揚的旋律，千丈手中畫筆愈發灑脫起來。

原本筆下秋色已是醉墨淋漓，濃淡相宜，此刻更添幾分美艷，令人見之不忘。

而我心中也已隱隱猜出所來之人，朝遠處迎上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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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秋

一曲奏畢，一人自林間踏葉走出。

玉簫：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此地相遇。

楓瀾：島主為何會來這裡？

玉簫：桃花島風景雖美，但秋意不多得，更不容辜負。因此我便來了。

幽谷箜篌：方才按簫的人便是你？

玉簫：正是。

幽谷箜篌：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幽谷箜篌：日後閒暇之餘，可否向君「討教」一番樂理？

玉簫：討教？

幽谷箜篌：呵呵。

楓瀾：既然皆是來此賞秋，島主可有意與我們五人同賞？

玉簫：我若拒絕，豈不是辜負了此地的風光？

楓瀾：島主說笑了。

談笑間，一陣微風吹過，幾片紅葉簌簌而落。

我們幾人站在樹下，那紅葉便悠悠飄來，正砸中了我的腦袋。

六爻棋：這正是「紅」運當頭，想來當是吉兆。

楓瀾：可別取笑我了。

我伸手打算將紅葉取下，卻被三絕按住。

三絕筆：哎～如此取下真是可惜了。

楓瀾：嗯？這是何意？

三絕筆：此時此刻此林中，人面楓葉相映紅。

楓瀾：怎麼連你也……

幽谷箜篌：這楓葉你簪在頭上甚是好看，不如就將它當成是秋色的餽贈吧。

楓瀾：這……

千丈卷：秋色中的簪楓人，甚妙。

千丈說罷，凝神片刻，又在宣紙上添了兩筆。

只見一片深淺交錯的楓林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身上唯一的色彩便是頭上的一點紅楓。

玉簫：畫龍點睛之筆。

我想了想，蹲下身來，挑揀了幾片落在地上的楓葉。

楓瀾：既然景致如此難得，不如我也帶些「秋色」回去，讓劍冢的各位夥伴略窺一二。

眾人：……

收集好楓葉後，我們作別玉簫島主，踏上了去往劍冢的歸途。

風光迤邐，景色依舊，身邊雖是相同的人，卻又是一番不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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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夢

渾厚的男聲：無劍！

聽到這聲音，我回過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青光利劍：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你下山，可臨出發前，你自己卻在這裡愣起了神。

無劍：抱歉。

玄鐵重劍：此次不過是下山賞秋，並非遠行。無劍，你不必帶如此多的行裝。

紫薇軟劍：衣物、鋪蓋……還有劍譜？這麼多東西，你不覺得重麼？

無劍：第一次下山，我想著總要準備得萬全些才好。

青光利劍：快把那些都放下吧，我們要準備出門了。

無劍：好。

神雕：如此花費腳程，倒不如讓我帶你一遭。

紫薇軟劍：這可不行。既是決定下山，自然要親身體驗沿途的風景才是。

無劍：……

神雕：哈哈，那你們四人慢慢用腳走吧，我可要先行一步了。

神雕語畢，便展開雙翅，猶如一陣風般不見了蹤影。

玄鐵重劍：我們也走吧。

沿路下山，樹木上的葉子由青轉黃，由黃變紅。

我覺得新奇，便四處顧盼張望。

紫薇軟劍：秋色如何？

無劍：的確與劍冢內有些不同。

紫薇軟劍：只是這樣？

無劍：嗯……倒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總之，山下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青光利劍：哈哈哈，那是自然。我看之後你不如隨我一同下山懲奸除惡，快意恩仇，豈不比在山上悶頭研習劍譜來得痛快。

紫薇軟劍：下山自然是拈花賞景，遊山玩水才有趣。

玄鐵重劍：嗯……若是讓我來說，下山後能與親人作伴才更合我意。

無劍：看來心境不同，山下的景色也不盡相同。

神雕：那是當然。

無劍：雕兄的腳程果然快。

神雕：豈止腳程快，我還帶回了一人與你們一同賞秋呢。

無劍：哦？

神雕：出來吧，木劍。

滿目秋色中，木劍的身影自林間顯現，帶著笑意朝我們五人走來。

不知是因為紅葉，還是因為身邊的大家，我的心間漸漸瀰漫開一股暖意。

碧空與清潭交匯，紅葉與人面相映，將一望無際的秋色稱得越發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