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青絲

絕情谷門下，行事嚴謹的禁慾青年。

他嚴於律己，同時也嚴於待人。任何時候都不會鬆懈。

態度認真，不喜歡別人開玩笑，會把對方的話語全部當真。

他所習武功講究清心寡慾，心如止水，不敢耽於聲色。

性格執著，堅持，自己決定的事情，必要全力以赴，堅持完成。

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忠誠之心，非常在意「絕情谷」這個歸屬，有強烈的門派歸屬感，不容許任何人詆毀絕情谷。

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自律同時，他希望對方也能被他所控，按照他的想法去做，隱藏著毫無自覺的霸道欲念。

幽谷雲深客到稀

竹陰蕭瑟柳參差

為將變化千重網

拘縛微茫九曲思

飲露何妨新近瘦

餐英長在最高枝

莫尋寂寞情花毒

染得青絲換雪絲

　　　忘憂詩社

---

天衣無塵

忘了是第幾次看見九曲青絲拒絕與大家一同用飯了。

反正早就多到任人見怪不怪的地步。

只是今天，出於好奇與一點點的憂心，我還是找上了獨自呆在樹下的他。

緋水：九曲……你——

九曲青絲：九曲青絲。

緋水：青絲……？……

九曲青絲：是九曲青絲。

緋水：好吧……那就九曲青絲。

九曲青絲：嗯？有事嗎？

緋水：唔，我就是想問，你這樣不吃東西真的沒關係嗎？

他搖搖頭，口氣意外的平淡。

九曲青絲：我並不是不吃，只是與你們吃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說著，他拿出來一個綿袋，然後打開來給我看了看。

緋水：這是……花瓣？難不成你把它當飯吃嗎？

九曲青絲：不錯。

他一臉平靜，像是再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緋水：那……我能嘗嘗看嗎？

我有些好奇，忽然很想知道這花瓣吃起來會是什麼滋味。

九曲青絲：嗯……倒也無妨。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拈了一片花瓣交到了我手上。

而等到我真的吃下去的時候，不由就對把這花瓣當飯吃的九曲青絲生出了十二萬分的敬意。

緋水：這花瓣的味道……也太古怪了吧。

九曲青絲：古怪？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我，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緋水：明明入口的時候還有些甜，可回味起來卻只剩下苦澀……虧你吃得下去。

九曲青絲：是嗎？這情花花瓣本就是這樣的味道。況且，過去在絕情谷——

九曲青絲：我平日以花瓣果腹，以泉水止渴，以石室為家，以山林為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皆如此修行，不敢有絲毫鬆懈。

九曲青絲：——直到現在，也不曾改變。

緋水：可……那也太可惜了。

看著他那一絲不苟的樣子，我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緋水：你現在明明不在那絕情谷裡，幹什麼還要照著以前的規矩生活呢？

緋水：是我的話，一定會想嘗試做一些沒做過的事……至少要嘗嘗那些沒吃過的東西～

九曲青絲：那是你。我對你說的那些事根本沒有興趣。

緋水：你還真是固執啊……不過沒關係，下一次我一定要找到讓你也感興趣的事情～

九曲青絲：哦？那你大可試試看。

看著九曲青絲臉上那雲淡風輕的神色，我心中不免一陣不服氣，要更加堅定了要讓他改口的想法。

---

心有羅網

望著不遠處正閉目練功的九曲青絲，我躊躇了半天，還是拿著手上的東西走了過去。

九曲青絲：——又是你？

我才走近，他似乎就察覺到了，只一瞬間就睜開眼朝我看來。

九曲青絲：你試了那麼多次，還是不肯放棄嗎？

九曲青絲：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對這外界的事物全然沒有了解的想法。

九曲青絲：所以不管你再費多少心思，也是沒有用的。

說到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九曲青絲那一貫沒什麼波瀾的眼中好像都透出了幾分無可奈何。

緋水：……這種事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我下意識避開了九曲青絲的目光，然後就如同獻寶一般，將帶來的東西放在了他身前。

緋水：你看，這就是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的！聽說非常珍貴呢。

九曲青絲擰起眉，看著這封著絕情谷封泥的酒罈沉吟了半天，才總算應了我一句。

九曲青絲：莫非……這是「情花酒」？

緋水：沒錯，好像是這絕情谷才有的美酒，你是不是很了解這種酒？

我把玉壺拿了起來，打算斟上一杯。

誰知就在下一刻，他搖了搖頭阻止我打開酒罈。

九曲青絲：禁酒是絕情谷祖訓，任何人不得有違。

九曲青絲：更何況這「情花酒」遠非其他酒可比。

聽了這話我不禁好奇起來，這「情花酒」比之於其他的酒有什麼區別。

緋水：這「情花酒」有什麼特別之處？

緋水：你為什麼連打開都不想讓我開，裡面有什麼祕密嗎？

酒：……沒有什麼祕密。

我用盯著九曲青絲，想從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緋水：好吧，那我就把這酒收起來。明明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的，真是可惜。

說著，我就把這封起來的酒罈從桌上拿開了。手上一滑，酒罈就這樣掉到地上摔碎了。

九曲青絲：你——！小心！

這下，我在他臉上終於看到了緊張的表情。

很快的，我就因為那濃烈的香氣而頭昏眼花，再顧不上九曲青絲那邊的反應。

緋水：咳……咳咳……這就是「情花酒」的味道……咳咳……好像並不是那麼美味呢……

九曲青絲：明白了嗎？「情花酒」乃是用情花汁液秘製的「酒」，憑香氣就可以讓人迷醉。

九曲青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給我餵下了一顆不知名的丹藥，臉上滿是不以為然。

緋水：假如不去嘗試一下，我不知你怎麼想，我肯定是會後悔的……

儘管由於「酒」勁漸漸開始發作，讓我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我還是堅持著說出了自己最真切的想法。

緋水：因為……我不希望自己沒了「過去」，就連「現在」都沒辦法保留。

緋水：所以才不想看到九曲青絲你一直活在屬於「絕情谷」的時光裡……

說著說著，我感覺自己的頭越發昏沉，隱約中似乎聽見了九曲青絲的嘆息。

九曲青絲：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九曲青絲：可惜太遲了。我已經……

那聲音模模糊糊的，只能聽得出只言片語。

而我還沒來的及細細分辨，就已經陷入了黑暗裡，沉沉睡去了。

---

以是因緣

自從那次我不小心在九曲青絲面前喝醉了以後，我與他的關係一下子變得不太一樣了。

——過去都是我整天去找他，現在卻成了他整天來找我。

美其名曰：監督我，讓我不要再做那麼「危險「的事。

緋水：……我只是喝醉了一次，哪來的什麼危險啊。

看著連我在這絕情谷閒逛都要跟著過來的九曲青絲，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沒想到他聽了卻是很認真的回答了我。

九曲青絲：你那時醉的人事不知。若我是敵人，你不就危險了？

緋水：我怎麼可能在敵人面前喝醉……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

依然不怎麼服氣的我於是小聲反駁了幾句，誰知九曲青絲聽到卻冷了臉色。

九曲青絲：不必找借口。無論如何，你太過鬆懈是事實。

九曲青絲：往後，沒有我的跟隨，不許再擅自行動。

我聽完只覺得不可理喻。

緋水：為什麼？這樣做根本沒有意義……

九曲青絲：——這種事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九曲青絲忽然開口打斷了我。

九曲青絲：你之前不是這麼說過嗎？

明明是同樣一句話，由他來說卻彷彿多了某種不一樣的意義。

九曲青絲：而事實上，就是因為你的「嘗試」，在這外界我確實獲得了想要了解、感受的事物。

九曲青絲：——那就是你。

九曲青絲：所以，我絕不會再讓你有任何受到傷害的可能。

我一方面被他話中的深意所感動，一方面也為他現在的做法感到忐忑。

緋水：可是這只是九曲青絲你一個人的想法，就像一大片「羅網」籠罩在我身上，讓人窒息……

我試著跟他解釋，卻很快就被他的一聲冷笑所打斷。

九曲青絲：呵，明明就是你先擅自闖進我的「羅網」裡，說著那樣動聽的話……

九曲青絲：現在卻想要逃走了嗎？

緋水：我沒有那麼想，只是不希望你將你的觀念強行加在我的身上……

緋水：你是你，我是我，是不可能完全一樣的。

九曲青絲：是嗎？可是已經遲了，太遲了……

聽到我的答案，九曲青絲的表情似悲似喜，目光晦暗而不明。

九曲青絲：我做不到讓自己所在乎的事物脫離自己的控制……

九曲青絲：那種感覺……沒有記憶的你，是不會明白的。

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平靜無波得近乎荒蕪。

隨後，當他轉身消失在層層花影之中，我禁不住問自己——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即便在這時，已經不會有人能給我答案了。

---

常在纏縛

距離在劍塚恢復記憶的那天，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一方面，我逐步整理著腦海中宛如走馬燈一般的種種過往，另一方面，也不止一次地回想與九曲青絲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

其實很想再找到他，告訴他自己現在的心意，卻總是會在最後時分失去向前一步的勇氣。

就像此刻，明明那道身影就在不遠處的大樹旁，我還是在注視了他快半個時辰後選擇轉身離去……

緋水：唔——！

沒想到我才轉過身，就好像撞上了一道「牆」，臉痛得不行。

等我回過神，才發現那「牆」赫然是某位我寧可繞路也想不而不見的青年……

九曲青絲：你還是那麼鬆懈。

開場第一句，我照例是沒法反駁的，這回當然也不例外。

九曲青絲：——為什麼要躲我？

第二句卻是沒法不答。

我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才故作鎮定地開了腔。

緋水：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九曲青絲：那你做的事又跟我有什麼差別呢？

緋水：欸？

九曲青絲：都不過是一廂情願地用「為你好」的想法替人做決定，不是嗎？

緋水：我……

九曲青絲：你不必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有點想明白了而已。

九曲青絲微歛了眉目，輕易遮掩了眸中的神情。

緋水：呵，那我或許也一樣吧。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然後總算將這些天反覆思索的結果說了出來。

緋水：我恢復了過去的記憶，才明白那種眼睜睜看著重視在乎的人、事、物不得不離去的痛苦……

緋水：是我的話，可能也寧願織就一張羅網，將所有的危險、痛苦隔離在外，永遠守護著自己心愛的人們。

聽完這些，九曲青絲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再次抬起頭，低聲地開了口。

九曲青絲：你已經……做到了。

他直視著我的雙眼，目光無比的深沉。

九曲青絲：這些天，當我察覺你在附近，我就再沒辦法繼續平心靜氣地做任何事了。

九曲青絲：就如同被網羅所包圍了一樣，根本無法從裡面離開……

緋水：九曲青絲……

心中的思緒太過紛亂，以至於我只能這樣輕聲喚出了他的名字。

而他聽了，只回了我一個極淡的笑。

九曲青絲：所以這樣，算不算扯平了呢？

九曲青絲：我用我的「羅網」縛住了你，你亦以你的「羅網」縛住了我……恐怕這一生都會這樣纏縛下去吧。

一生嗎？或許也不錯。我這樣想，然後半開玩笑似的又問了一句。

緋水：若是這樣，你會後悔嗎？

九曲青絲：後悔？

他皺了下眉，然後就一臉肅然地看向我，目光中透露的那份認真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熾熱。

九曲青絲：我只知道，即便再給我千百次的機會去選擇，那個會讓我想要永遠縛住的人，也只會是你。

說完，他便伸出手，緊緊扣住了我的。

於是，我們的十指就這樣交纏在一起，全無縫隙。

——並且，再也不會為任何事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