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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眉棍

  • Writer: 楓瀾
    楓瀾
  • Oct 7, 2019
  • 7 min read

少林寺出身,卻從未真正出家。

天資聰穎,性情溫和,天性服從,對自己仰慕之人忠貞不二,言聽計從,自身並沒有太多主見。

他飽覽經書,但無人傳授他,故而對佛法領會得並不透徹,內力深厚而不自知。

他本一心想要真正的皈依佛門,然而塵緣未了,在對某人產生感情後,更是心生猶豫無法決斷。

即使意識到自己動了感情,也不敢面對內心,掙扎在信仰與感情之間,徘徊不定。

暮鼓晨鐘隔野煙

松濤燈火記何年

三千世界微塵裡

十二樓台夜雨天

甘露承風古簾透

落花盈卷苦茶煎

但期小劫通靈竅

開盡榮華翠章前

   忘憂詩社

愛喜生憂


我從寺廟裡走了出來,外面青山之中,細雨如絲,煙霧朦朧。

期間鳥雀飛落入樹梢,震得葉子飄落,停在男子肩頭。

眼前如畫景色中,有樹上鳥啼、晨間鐘聲,以及那——敲鐘之人。


背後瑩:喂……和尚!

齊眉棍:嗯?


「咚咚——咚——咚——」鐘聲由強至弱,漸漸消弭於天地間。

他從鐘樓上走下來,到我面前時衣襟有些微濕,髮絲也有幾縷因濕潤而貼在面頰上。

他輕輕撥掉粘在臉上的髮絲,看著我,嘆氣。


齊眉棍:我並未真正剃度,自然也不能算是和尚,只是個俗家弟子罷了。

齊眉棍:你若真執著於這個稱呼,不如喚我居士。

背後瑩:說起來倒也奇怪,你已身在佛門,卻為何不剃度?

齊眉棍:你不也跟我一樣身在佛門?

背後瑩:可是我並不如你一心向佛。

齊眉棍:一心向佛……我真的一心向佛嗎?


他看著我,目光有些遊移,似乎有些不敢直視我。


齊眉棍:也許並非如此吧……我……我身在佛門,也想一心向佛,但塵緣未了,心中另有執念,舍不得,也放不下。

齊眉棍: 即使……即使我讀過許多經書,也依然未能禪悟透徹。我可能……


他躲閃著我的目光,望向青山間的雨水,雨水一滴一滴落下,落進他眼裡,卻並未帶來多少涼意。

那雙眼中,蘊含的是星辰大海,廣闊、幽遠、平靜、柔和。但藏在下面的,卻是攪動著的迷惘與不安。

我突然笑出聲。


齊眉棍:你……你笑什麼?

背後瑩:天地間無法禪悟的東西何其之多,就算有你禪悟不透的地方,但至少你比別人優秀。

齊眉棍:為什麼這樣說呢?


他疑惑地偏頭看我。


背後瑩:我記得初次見面時你跟我說過——


我陷入了回憶。


齊眉棍:雖未能剃度出家,但是一心所向,為心中那唯一的信念而甘願舍身,不也是佛性的體現嗎?


恍然之後才反應過來。


背後瑩:我覺得,你或許已經到了那一步也未可知。

齊眉棍:是嗎?可是……我……


他似乎還是有些迷茫,內心動盪不安,只好捻著那串其中一顆缺了一角的佛珠。


齊眉棍:佛祖,弟子……該如何是好呢?

背後瑩:佛祖也許覺得你應該帶我去吃早飯。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閉了閉眼,方才緩緩開口


齊眉棍:好……


愛喜生畏


背後瑩:喂——

齊眉棍:你……你若是又要喊我和尚,我一定是不會再應你的。

背後瑩:齊眉居士,不知有空否啊?


我笑瞇瞇地看他,他敲木魚的手一頓,轉過頭來看我,疑惑問。


齊眉棍:有什麼事嗎?

背後瑩:有事。

齊眉棍:什麼事?


我神秘地笑笑,小聲在他耳邊說。


背後瑩:你跟我來。

齊眉棍:那個……好吧……


他猶豫了下,點點頭。


自從昨日雨過之後,天便開始放晴。山林之中,空氣清新,陽光照在草木之間,影影綽綽。

一路上有鳥雀啼鳴,聲音清脆。


齊眉棍:你要帶我去哪?

背後瑩:噓——秘密。


他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齊眉棍:既然要讓我去,又哪裡算是秘密?

背後瑩:在你知道前,就暫時是秘密。


我洋洋自喜,有些小得意,他嘆了口氣,終還是沒再問,只跟在我身後。


背後瑩:到了。


前方草木青青,隱約可聞水聲,已出了寺廟。


齊眉棍:這裡是……


他顯然不曾來過這裡。


背後瑩:我傍晚亂逛發現的,從這裡過時聽到隱約的水聲,便想叫上你一起來看看。


此處如此幽靜,想來那泉水必然清澈甘甜。


齊眉棍: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驀地悠悠吟道。


背後瑩:噗哧,你身為佛家中人,卻吟詩作甚?難道你要從阿彌陀佛,變成附庸風雅?

齊眉棍:我只是覺得此情此景,很適合這首詩,便念了出來。萬事隨心,如是而已,不過……


他頓了頓,不再開口。


背後瑩:你這句倒是有些佛家道理。走吧,去看看那清泉是不是在石上流~


我們尋水聲而去,發現了一處山泉,泉水清澈見底,水中有魚,足有數十條。


背後瑩:魚!


我覺得自己此刻的眼中應該閃閃發著光,而他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圖,緩緩看我一眼。


齊眉棍:魚也是一條生命,我們不可殺生。

背後瑩:哦……我倒是差點忘了,雖然你不算是個和尚,但卻是個不殺生、不吃肉的。

齊眉棍:我也不喝酒。

背後瑩:那如果我哪天喝酒吃肉,你難道要吃著素齋看著我喝酒吃肉?

齊眉棍:這個嘛……


他微笑起來,但看了我一眼,卻又輕輕嘆息一聲。


背後瑩:怎麼了?為什麼嘆氣?

齊眉棍:我雖不喝酒,但……卻似乎……為別的所困了……

背後瑩:什麼困住了你?

齊眉棍:不能說,說了便是錯,說了便是罪……

背後瑩:不能說?那東西到底困住你什麼啊?哎呀呀,難不成是你的心?

齊眉棍:是……困住了……我的心……


無所愛喜


我在山泉邊尋了塊石頭坐下,聽著泉水拍擊岸石的聲音,心情愉悅。

他去取酒回來時,正巧有螢火蟲從草叢間飛出,點點熒光縈繞在他身側,煞是好看。

他把酒遞給我,將食盒放到石上。


背後瑩:哎呀呀。


我打開食盒,裡頭果然是幾碟素菜。


背後瑩:你當真要吃著素菜,然後看著我喝酒吃肉?

齊眉棍:如果你真想這樣做,我……我看著你吃也是……沒關係的……

背後瑩:你——


我最終還是沒對水裡的魚痛下殺手。


齊眉棍:你到底還是心存善念。

背後瑩:我只是不想看你一臉痛苦糾結的模樣,所以才選擇大發慈悲。


他聞言笑出聲,有一只螢火蟲飛到他肩上,一閃一閃發著幽幽的光。


齊眉棍: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的,因為我的心,已經……哎……


他低聲呢喃,我聽後一怔,微紅了臉頰,連忙拿起酒灌了一口,以作掩飾。

對面的人卻並未察覺,從食盒裡拿出兩雙筷子,分別放在各自面前。


齊眉棍:酒……很好喝?

背後瑩: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搖搖頭,頓了頓,咬咬牙,又搖搖頭。


齊眉棍:我不能喝酒。


我也不打算再逗他,笑了笑。


背後瑩:其實啊,也不怎麼好喝。

齊眉棍:那你為什麼還喝?

背後瑩:你拿來的,便是喝了又何妨?

齊眉棍:那我如果把它拿走……我能把它拿走嗎?

背後瑩:你拿來的,便是拿走又何妨?


他似乎是意識到我心情有些不怎麼好,有些不安和無措。


齊眉棍:如果你不想我把酒拿走,我看著你喝也行,我……不會阻止你的。

齊眉棍:如果……如果你真的想吃水裡的魚,你就去抓吧,我……我……也不會阻止你的。

背後瑩:噗哈哈,你這個傻瓜。

齊眉棍:什麼?

背後瑩:喝酒是會醉的。


我伸手就要去拿筷子夾菜。

他有些茫然,突地定定看著我的手。


背後瑩:怎麼了?

齊眉棍:你手指怎麼受傷了?


我有些無所謂地瞥一眼。


背後瑩:哦……這個啊。沒什麼,不小心被刀劃到的。


他有些心疼,抓起我的手放到嘴邊對著傷口吹了吹。


齊眉棍:佛祖保佑。


他眉目中盡是溫柔憐惜之色,那輕輕一吹,卻令我覺得手指頭都燙了起來。


背後瑩:今天天氣真是好啊……


我試圖轉移注意力。


齊眉棍:嗯……嗯……


他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忙低下頭去。


何憂何畏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我便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不知為何,這幾日睡眠不怎麼好,總是驚醒,但細細回想,似乎並未做什麼噩夢。

也可能是做了,醒來卻不記得。

「篤篤」,是敲門聲。


背後瑩:誰?

齊眉棍:是我。

背後瑩:咦?你今早居然不去敲鐘,是有事嗎?


我有些詫異,連忙穿戴好衣裳,出門去。

他站在門口,笑容溫雅,衣著一絲不苟,我卻在見到他第一眼便感覺得有些奇怪。


背後瑩:怎麼了?


我問他,他看著我,目光亮晶晶的,讓我莫名有些發怵。


齊眉棍:你跟我來。


我一怔,這話好生耳熟,前幾天我帶他去山泉時,不正是這樣跟他說的?


背後瑩:你……這是有什麼秘密要跟我分享?


他笑而不語,在前面慢慢走著。只是越走道路越黑,驀地一側閃出火光,將他吞噬。


背後瑩:齊眉!


我嚇壞了,連忙喊他,他回過頭來,烈焰在他衣裳髮梢上吞吐,慢慢蔓延開。

他卻彷彿沒有絲毫察覺,站在烈火中看著我,一直看……一直看……


背後瑩:齊眉……

齊眉棍:嗯?怎麼了?

背後瑩:我覺得我現在可能在做夢,也許我該會去睡一覺,然後醒來就一切如初了。

他看著我笑出聲,跟之前的他感覺完全不一樣。

眼前的火焰開始蔓延,灼傷了眼,什麼都看不見了。


背後瑩:唔……

齊眉棍:你怎麼樣?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男子溫潤好聽的聲音,有什麼冰冰涼的東西擱在我額頭。


背後瑩:我……怎麼了?

齊眉棍:哎,你身子太弱了,不過是昨晚吹了風,就發燒了,害我……

背後瑩:哦,原來是這樣的,看來我真的是在做夢啊……

齊眉棍:做夢?你夢見什麼了?

背後瑩:夢見……夢見火燒寺廟……


他聽到這話很詫異,欲言又止。


背後瑩:怎麼了?

齊眉棍:我身在佛門,本該心如止水,但我昨夜也做夢了,我也夢見了……你所夢見的。

齊眉棍:你知道麼,在那夢中、那烈焰中,擺在我面前的……是我最珍視的兩樣東西,而我卻只能帶走一樣。

齊眉棍:我不知道我該帶走什麼,也不知我最終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選什麼……


他眉頭緊鎖,我彷彿還能從他表情裡感受到他在夢境裡的掙扎與痛苦。


背後瑩:那你最後……

齊眉棍:我也不知道……還沒做出決定,我便醒來了。

背後瑩:你……沒事的,這只是一個夢。


我安慰他,他看著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思緒又飄到了別處。


背後瑩:你看。


我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布包,在他面前打開。裡頭是一串佛珠,剛做好拋光不久,還垂著一條紅穗子。


齊眉棍:這是……你手受傷,就是因為做這個?

背後瑩:嗯……我看你手頭那串因為上次的事而磕壞了一顆,便想著做一條賠你,你喜歡嗎?

齊眉棍:當然,我很喜歡……很喜歡……


他定定看著我手裡的佛珠,將之前那串從手上拿下來,握在掌心裡,神色發怔,不知有神遊何處。


背後瑩:想什麼呢?

齊眉棍:啊?啊……


他猛然回神,手上力道一個加重,那串佛珠從他手中脫落,珠子劈裡啪啦落在地上,還有幾顆滾到我面前。

我看看灑落滿地的珠子,又看看手中那串帶著紅穗子的佛珠。

他低下頭,有些不安,又有些慚愧。


齊眉棍:阿彌陀佛,真是罪過啊……


他話音剛落,外面驀地天光大亮,陽光照射進來,照在他身上,細細碎碎,卻好像跳躍騰飛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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