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燭言

在黑暗中發出耀眼的光芒，偶爾搖曳卻永不熄滅。

他不僅身世成謎，就連職業都很模糊，夜燭言也只是他的名號。

身為遊俠的他長年行走江湖，結交了不少朋友，而且不乏一些邪門歪道，對黑與白的界線全不在意。他好管閒事，但只管與朋友相關的閒事，為了義氣甘願兩肋插刀。

夜燭言不缺錢，也不賭錢，他賭的是驚喜，賭的是刺激，賭的是蔓延的黑暗中那不斷消逝的光點，人心。

生年回首萬重風

秉燭相看幾度同

雙刃何須擘形影

千金更不問窮通

晨星花海從雲散

夜雨寒江注眠空

可有情多累心血

更深對語賭玲瓏

　　　忘憂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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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塚之會

雲興霞蔚，朝來霧散。意料之中的叩門聲響起，隨之傳來一句帶著淡淡笑意的男聲。

夜燭言：是我。

門扉輕啟，燭言矮身踏入門楹，笑意漸濃。

夜燭言：別來無恙。

日光透過窗櫺落在燭言的臉上，依舊是那樣瀟灑而坦蕩的面容。

未及我邀請，他已從容落座。

那雙漆黑的眼眸望過來，像是永遠在探尋甚麼。

寂宵：來得正好。我這裡恰巧有個忙，不知你是否肯幫？

夜燭言：再問，燭言便不是寂宵的朋友。

寂宵：爽快。

寂宵：今春我託人釀了幾罈酒，現下正是佳飲之時。

寂宵：你是悉酒之人，隨我取來，我們二人暢飲一番。

燭言並未立刻回答。臉上卻逐漸呈現一絲玩味的神色，似乎是對我方才的話語感到驚奇。

夜燭言：釀酒？

夜燭言：你我相識許久，我竟從來不知，劍塚之主有如此雅興。

寂宵：哈哈，你當然不知。

我並未多做解釋，只是輕描淡寫地將這話題一筆帶過。

寂宵：出發吧。

夜燭言：此時此刻？

寂宵：否則，燭言大俠還要再收拾些甚麼行裝不成？

夜燭言：……也對。

燭言自嘲地搖了搖頭，少有地顯現出無奈的表情。

夜燭言：呵，看來我倒不如你了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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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酒之行

夜燭言：這裡……

寂宵：如何？

夜燭言：我這些年遊遍大江南北，見識過的瓊樓玉宇與湖光山色不在少數，恐怕唯有此時此處，才有心慨歎“良辰美景”四字。

燭言望著竹林間宛如點點星光閃爍的螢火，與夜空中遙遙懸掛的一輪節明月，不禁出聲嘆喟。

山間流水潺潺，星與月映進水中，更顯得此地絢美爛漫。

夜燭言：你的酒便是藏在此地？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寂宵：酒有三罈，此地為其中之一。

寂宵：其餘兩罈，分藏在另外兩處，你隨我去了便知。

夜燭言：若風景都秀麗如此，這趟行程可算是賺大了。

寂宵：隨我來。

我引燭言走進竹林，自第十三叢竹莖下挖出了那罈埋藏許久的醇釀。

夜燭言：連泥土都蓋不住的香氣，一嗅便知是好酒。

寂宵：那是自然。隨我去下一處吧。

夜燭言：走著。

我與燭言走走停停，一路談天賞景，好不愜意。

他的言談舉止間帶著一股豪放不羈的俠氣，相處起來令人覺得分外舒服。笑談山水，縱馬江湖，這或許就是我所期許的來日方長。

我想快些取得這三罈好酒，卻又願前路永無盡頭。

寂宵：快到了。

眼見路邊情花欲漸茂盛，我便知道我們距目的地不遠了。

像是知道我要到來一般，濃霧之中，姊弟二人已迎上前來。

淑女劍：呀，姐姐就知道你該來了。

君子劍：身後人是？

寂宵：二位，好久不見。這位是燭言，我的朋友。

淑女劍：朋友？

淑女劍唇邊泛起一絲笑容。

淑女劍：那麼，快隨我來吧，“它”可等你好久了。

他們二人將我們帶到絕情谷深處的一塊巨石旁。

巨石後的樹蔭下，本該蒙塵的酒罈卻潔淨如初，應該是不久前被人擦拭過。

寂宵：多謝二位照料。

夜燭言：這酒裡不會加了情花做佐料吧？

燭言半開玩笑地看著我。

我本打算搖頭，一旁的淑女劍卻挑了挑眉，率先出了聲。

淑女劍：若是加了，你願喝嗎？

夜燭言：哈哈，別說是情花，只要是寂宵的酒，就算是加了砒霜，我也甘願嚐它一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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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之約

離開絕情谷，我與燭言乘舟一路順流而下。

兩罈酒放在船尾，隨著碧波盪漾而輕輕搖晃，偶爾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夜燭言：這兩種酒香混在一起，著實令人難以自持啊。

寂宵：別急，待我們回去，定然與你飲個痛快。

夜燭言：不醉不歸。

夜燭言：前方可是桃花島？

船頭蕩開水波，將水面上的點點浮花一分為二。

停船靠岸，燭言先行跳下，將小舟繫於岸邊。

我隨後登岸。

寂宵：稍等片刻，待我與這裡的主人知會一聲。

進入島內，與玉簫寒暄過後，我帶燭言繞至桃林之中。

微風吹過，林間桃花片片飄落，我與燭言宛如置身仙境。

夜燭言：世外桃源，不過如此。

寂宵：若將來天下安定，真想歸隱此地，享受餘生。

夜燭言：歸隱？

寂宵：是啊……

寂宵：可是，不過是奢望罷了。

一口氣還未嘆完，便有雙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夜燭言：別擔心。

寂宵：？！

夜燭言：無論將來遇到任何事，你都要記得，你寂宵，有我夜燭言這個“朋友”在。

夜燭言：我永遠會站在你這一邊。直至魍魎誅滅，天下安定。

寂宵：……謝謝你，燭言。

夜燭言：不必言謝。我這輩子最不喜欠人情分。這條命，你儘管拿去用便是。

夜燭言：只要你一句話，不管事刀山火海，還是龍潭虎穴，我都敢闖上一闖。

寂宵：我不要你去刀山火海，也不要你去龍潭虎穴。

寂宵：我只需你好好活著。

寂宵：待到某一天，世間再無惡念。你我二人歸隱此地，縱情把酒言歡。

夜燭言：哈哈，說得好！

夜燭言：一言為定。

寂宵：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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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之意

歸來劍塚時，雲霞已暮

我取來三盞酒盅，用帶回的三罈酒一一斟滿，將酒盞端至燭言面前。

寂宵：嚐嚐。

燭言沒有急於將杯盞中的美酒一飲而盡，而是湊到跟前挨個嗅了嗅，臉上露出一副難以饜足的模樣。

夜燭言：恕我直言，今日你若不將這三罈酒盡數交出，我恐怕會責怪你不夠朋友。

寂宵：哦？我今天若是不給，你恐怕會賴在劍塚不走吧？

夜燭言：不愧是寂宵，真是將我這人的脾性摸了個門兒清。

寂宵：可是，這麼簡單就交給你實在太過無趣。不如這樣。

寂宵：你不是愛賭嗎？我們來賭上一局。賭贏了，不但這三罈酒全都歸你，我還會將這三種酒的名字與製作秘方悉數告知於你。

夜燭言：這個有趣。

寂宵：但若是輸了……

夜燭言：我絕不再打這三罈酒的主意。

寂宵：好！

夜燭言：賭甚麼？

寂宵：你只准喝一口，猜你面前這三盞酒分別所對應的取酒地。機會只有一次，猜錯一種，就算你輸。

燭言愣了愣，忽而大笑。

夜燭言：哈哈哈，有趣，刺激！

夜燭言：那我可要開始了。

寂宵：請便。

燭言飲下第一盞酒，閉上眼咂了咂嘴。

夜燭言：好酒，好酒啊！要是錯過了這等美酒，我恐怕要悔恨終生。

寂宵：猜吧。

夜燭言：這第一盞酒，為絕情谷所取。

寂宵：為何？

夜燭言：此酒初飲時辛辣熱烈，入喉卻溫和醇厚。絕情谷內除情花外亦有多種入藥草木，經過調製加入酒曲中，方可釀出這種味道的酒來。

我輕輕頷首。

寂宵：來品品下一盞吧。

第二盞飲罷，燭言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

夜燭言：這第二盞酒，乃桃花島所藏。

寂宵：哈……

夜燭言，酒香雖濃，卻難掩其間桃花香味。更何況……

寂宵：何況甚麼？

燭言對著我晃了晃酒盅。

夜燭言：裡面還有一片不小心飄進去的桃花花瓣。

不等我開口，燭言將最後一盞酒一飲而盡。

他眉頭一展，似是對自己的判斷越發確信。

夜燭言：最後一盞，清冽甘甜，入口微涼，有些許竹味。定是久埋山澗內的竹林所致。

寂宵：一點不差。

夜燭言：劍塚之主，兌現你的諾言。

我不理會燭言的揶揄，將三罈酒自屋內取出，擺在他腳下。

寂宵：這第一罈，名為“照夜”，於流光山澗所制。意喻黑夜之光，永不熄滅。

寂宵：這第二罈，名為“燭華”，於絕情谷所制。意喻燭芯燒結，燃己及人。

寂宵：最後一罈，名為“香言”，於桃花島所制。意喻君子之約，一言九鼎。

夜燭言：“照夜”、“燭華”、“香言”……

夜燭言：夜……燭……

夜燭言：你……？

燭言望著我，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顯得分外驚詫。

寂宵：這便是你在我心中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亦或是因為天邊映照的晚霞，燭言的臉色微微泛起了醺色。

夜燭言：這份禮物，著實太過珍貴。

寂宵：無需報償。

夜燭言：……好個無需報償。恐怕你是要我傾家蕩產來償。

寂宵：不。

寂宵：我要你拿你的人來償。

夜燭言：……

夜燭言：好，好。

夜燭言將三罈酒揭開，摞在桌上。

一瞬間，酒香四溢，讓整個房間都浸染了醉意。

夜燭言：此番報償，燭言心甘情願。